禁租令
三年一个轮回
今年6月19日由教育部发出的一纸最新“禁租令”,成为大学生们时下热议的焦点话题。
对于刚刚下发的相关通知,教育部显得相当低调,称“这是原则性的要求,各高校应就教育部的意见制定具体的管理措施”。在这份被大学生们称之为“禁租令”的通知中,最严厉的措词也不过是“原则上不允许学生自行在校外租房居住”。
“这不是第一次了,3年前那一次比这次严厉得多。”考研族陈侯波口中的“那一次”,指的是2004年期末教育部颁布的“禁租令”。事实上,在短短3年时间内,大学生校外租房问题便经历了“禁—开禁—禁”的尴尬轮回。
2004年,当时正读大二的重庆工商大学学生陈侯波,谈着恋爱,非常向往校外租房。然而一份发自教育部的通知,使他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。
按照校方传达的通知精神,他听到了诸如“不允许学生自行在校外租房居住”、“对已在校外租房的学生,应要求其搬回校内住宿”等措词。
陈侯波当时猜测,2004年版的“禁租令”与当年震惊一时的马加爵事件可能有着某种联系,而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测。当年的《通知》在第一句话就提到了马加爵事件,另列举西藏民族学院两名学生校外租房遭歹徒绑架抢劫的事情。
然而,在“禁租令”执行一周年后的2005年7月11日,教育部的另一份通知再次发往各地。这份通知,后来被普遍理解为是一张“解禁令”。
这份“解禁令”里,教育部表示对“须在校外租房的学生”,学校“要制定切实措施,加强教育管理”。整个行文,没有了一年前的严厉,甚至没有提及具体的指导性措施。
无论是否真正“解禁”,2005年9月开学之后,陈侯波搁置了一年之久的校外租房计划,终于得以顺利实施。而当2007年版“禁租令”颁布之时,已经24岁的陈侯波,身份已经不是大学生了。
“三年三易,‘禁租令’又回到了起点。”陈侯波固执地认为,关于大学生校外租房,远非一纸“禁令”可以说得清道得明。
扩招
后勤滞后带来的尴尬
事实上,当高校扩招大幕开启之时,大学生校外租房的种子就已埋下。
1999年,全国范围内高校扩招,招生人数迅速由108万飙升至153万。此后,全国高校以每年扩招40万人的速度迅猛递增。大学生人数的迅速膨胀,直接导致了学生宿舍的供不应求。随即,部分高校开始尝试在校外租民房供学生居住,甚至发放补助鼓励学生走读。这成为大学生校外租房的“原始形式”。
随着大学校园人满为患,高校后勤供应开始出现严重断档。“高校后勤社会化”这一名词被迅速传播,许多高校在学生教学和生活上施行独立管理,学生住宿和饮食被分包给后勤集团。突如其来的扩招,使得高校后勤建设速度一直滞后于学生增长,硬件上的制肘,使学生校外租房有了更“充足”的理由。
“一层楼两个厕所,洗澡间里只有冰凉的自来水。”今年大学刚毕业的张田,大学时代寝室给他最深的记忆,只有一个“挤”字。6层楼的宿舍楼,每层却住着16个寝室80名学生。每天早晨起床后,洗漱是次要的,争得一个宝贵的厕所蹲位才是“当务之急”。
因为没有热水,冬天要洗一个澡,必须穿越3栋宿舍楼、爬过一个长坡、经过一个学生食堂才能达到。到达澡堂,“革命”仍未成功,还需经过漫长的排队等待。以张田为代表的男生们,想出了一个“冬季洗澡法”,即灌上二两老白干,随即猛做几十个俯卧撑,然后趁着酒劲冲进本层的洗澡间,以最快的速度冲完一个凉水澡。为此,他们往往要付出鼻涕横流的代价。
教育部显然也注意到了各高校基础建设所面临的窘迫境况。在2005年的“解禁令”中,教育部表示,“对在校内宿舍和公寓安排确有困难,而须在校外租房的学生,学校也要制定切实措施,加强教育管理。”
在2007年版的“禁租令”中,同样有如此表述———“对特殊原因在校外租房的学生,要履行相关备案手续,加强信息沟通,严格教育管理”。教育部有关方面曾表示,所谓“特殊原因”,仍然是“校内宿舍和公寓安排确有困难的高校”。
从2005年的“开禁”,到2007年的“柔和再禁”,高校后勤建设滞后,是教育部在大学生校外租房问题上摇摆不定的根源之所在。
禁与不禁
摇摆中的现实瓶颈
教育部在大学生校外租房问题上摇摆不定,各高校同样面临着现实的实施瓶颈。
据调查,包括重庆大学、重庆工商大学、重庆教育学院、重庆交通大学等高校中,校方一直明确规定不允许在校大学生校外租房。然而,几乎每所大学附近,都有一个被大学生们戏称为“堕落一条街”的校外租住聚居地存在。
“我们不可能每天进学生宿舍查寝。”重庆交通大学学生宿管中心周振祥认为,无论是从学生安全角度,还是学校管理角度来看,禁止大学生校外租房都利大于弊。然而,这样的政策面临着实施上的路径瓶颈。一则,一个上万人的高校,要想逐一查寝,动用的人力物力实在是难以想象;二则,大规模地查寝,势必严重影响学生正常的学习生活,甚至会引发一些恐慌。
面对今年的“禁租令”,重庆某高校大三学生许岳(化名)显得不以为然。根据他的经验,大学生无论是否校外租房,学校的住宿费是免不了的。正因为如此,他申请了贫困生宿舍,一年的住宿费只有750元,相比1200元每年的正常住宿费,少了450元。然后,他来到校后的“堕落一条街”,花200元一月的价格租下了一所民房,过起了“独立”的日子。
“据我了解,很多校外出租房,实际条件还没有学校宿舍好。”多年从事学生住宿管理的周振祥,对大学生花高价去住校外的破房子感到难以理解。
“很简单,20多岁的人了,总得有自己的私生活吧?寝室根本不可能拥有个人隐私。”22岁的许岳,对寝室那种完全的“开放式”生活越来越无法适应。加之女朋友的常常到来,使他非常尴尬,于是搬出寝室建立自己的“家”的愿望日益强烈。
而校外租房的另外一个群体,则为这种被教育部不允许的住宿形式,注入了看似更为合理的因素,这就是日益庞大的考研大军。王涛去年报考了重庆大学的研究生,同寝的同学一回来就是玩命地疯闹或打游戏,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学习。迫于无奈,他只有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间房。“寝室环境太嘈杂,而考研需要绝对的静心。”王涛无奈地表示,校外租房对他来说,完全是无奈之举。
“‘禁租令’要得以实施,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,靠简单的行政禁绝,很难奏效。”重庆工商大学学生公寓管理委员会陈剩勇,对新的“禁租令”能否真正落实表示怀疑。
治本之策
因地制宜疏导解决
随着近些年的高校改革,在处理校外租房的问题上,各大高校都比以前宽容了很多。对待校外租房的学生,基本没有开除学籍的情况出现了。
重庆市社会科学院教育专家孙元明认为,对待校外租房的态度,教育部三年三易,其过程实际上是高校与大学生群体利益博弈的过程,从中也反映出教育部的矛盾心态。
他认为,在中国的高校,校方除了扮演教育者的角色,还肩负了太多管理者的角色。大学生社会属性的不成熟和生理上基本成熟,必然带来除学习之外,许多管理上的问题。在对待校外租房的问题上,究竟是禁还是开禁,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点。教育部的规定只能是原则上的建议,但是在具体的执行上,应该给予各个高校充分的自主权,因地制宜地采取疏导而非禁绝地方式解决好校外租房问题。
重庆市政府法制办综合处处长谢建军认为,我国的高校改革处在一个关键时期,正在摸索和总结中寻求解决之道。禁与不禁,好比一把双刃剑。规定学生必须住在寝室,出发点是为了学校管理更加便捷,但对学生的个性化需求,也必须加以考虑。否则,已经成年的大学生会很自然地寻求突破。校外租房的危险系数很高,这一点包括学生自己也非常清楚,高校所要做的,是需要耐心细致地疏导。
据了解,国外的牛津、剑桥等知名学府,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学生。他们的生活习惯、种族信仰等完全不一样。他们解决学生住宿管理的方式大多是:建立一个综合型的大学城,包括了完整的学习、生活、娱乐休闲等全套的服务,用完善的后勤供给,提供差异化的环境,给学生自由选择的权利。
谢建军认为,国外大学城与我们现在的许多高校,只是单纯地将学生聚集在一个地方的模式完全不同。我国的高校管理模式也应该尽量与国际接轨。一方面我们要建立适合中国高校实际的规章制度,另一方面要从长远考虑如何在大学生住宿等问题上同国际接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