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技校读书的姐姐专门请假陪崔贺来厦门报到上学,并照顾她的生活。(姚凡 摄)
19岁的崔贺拄着拐杖出现在厦门理工学院行政楼宽敞的大厅,随着她迈出的脚步,枣红色拐杖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,吸引了不远处人们的注意,在定睛看了之后,很多人一下子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。
让人惊讶的并不是年轻姑娘需要依靠拐杖行路,而是她这个人——你一眼就能看出,这位面庞秀气的姑娘上半身和下半身十分的不匀称,她走路的姿势也很特别,似乎需要先倾尽上身力气往前俯,然后才能顺利带动步伐。
礼貌的人眼光若有若无地瞄向她,也有人肆无忌惮地盯着她。但无论如何,崔贺面无表情,仍然不紧不慢地朝前走——她是位脑瘫女孩,这样的注视已经陪伴她19年了。
但是,外表瘦弱的女孩心中事实上拥有不为人所知的力量,也有自己的骄傲,这些足以使她漠视这一切。今年,这位东北姑娘以高出本二线73分的高分考上厦门理工学院的信息管理专业,坐了52个小时火车从吉林长春到厦门。
崔贺说,我知道我和健全人不同,我只有做得比他们好,才能获得相同的待遇。
父亲送她上学,一直送了19年
一开始背着她上学,背不动了,就用自行车推着,再后来就用三轮车送她上学。
19年前,崔贺诞生在吉林长春的一个小县城时,几乎是个“死胎”,医生问崔贺父亲:救不救?
崔贺后来听人说,父亲毫不犹豫地说:救!不管儿子还是女儿,都得救!
在父亲的坚持下,患有先天性脑瘫的崔贺被救活了,不过,不幸中万幸的是,脑瘫据说有百来种,崔贺所患的这类脑瘫,只影响她的肢体,并没有影响她的智力。
崔贺的求学道路,经历了一些小波折。幼小的她不能走路,家里人说,等到10岁吧,10岁就送你上学。
但是,每天看着背着书包的孩子从门前经过,崔贺等不及了。最后,父亲答应了女儿的请求,他送她上学,这一送,送了19年。
崔贺说,小的时候,父亲背着她上学,等到背不动了,就用自行车推着,当她长得更高时,父亲就得用三轮车送她上学。
但是,父亲没能陪伴女儿走上高考考场——在高考前大约一个星期,忍着身体不适给女儿送去午饭后,父亲突发脑溢血,住进医院。
崔贺在惊慌中走上高考考场,尽管如此,她仍考了566分,比本一线低3分,比本二线高出73分。
她对这个成绩并不太满意,她说,应该可以考得更好。
趴在病床上选择厦门理工学院
姐姐陪着她坐了52小时火车,看到姐姐忙前忙后时她自我反省:是不是太任性了?
她稳上本二学校,接下去要考虑的是上哪所大学。
对于崔贺的家人来说,这并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,在长春,就有一所专门招收残疾人的长春大学,它离家近,又是很多残疾人心目中的最高学府。
谁也没想到,崔贺有自己的想法。上周,在接受本报采访时,她说,其实,我当时想的是:什么大学都可以报,我就不报长春大学。
填报志愿时,崔贺正躺在医院接受手术,这是针对脑瘫病人开展的一种新型手术,共要做三次,据说能使肢体恢复到健康人水平。但是,崔家没能凑齐三次手术所需的十几万元,只能先让她接受第一次手术。不过,等到手术要签字时,看到上面提醒后遗症等的条款,母亲吓得直哆嗦,最后还是崔贺大笔一挥,把自己送进手术室。
高考志愿是崔贺手术后趴在病床上打电话“指导”班主任填的,家里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一定选择长春大学,但是,谁也没有想到,崔贺为自己选了离家十万八千里的“厦门理工学院”。
在被问及此事时,崔贺也有点迷糊,她说,她只是听人说,厦门这个城市很美,理工学院虽然成立不久,但是,立足培养实用的人才,还有,她喜欢大海。
志愿表上交后的第二天,崔贺在闲聊中说漏了嘴,全家人目瞪口呆,崔贺的姐姐说,我们都“恨”死她了。
崔贺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一丝后悔,是在从长春到厦门的火车上,姐姐陪着她坐了52小时火车,其间,还要在上海转车。她说,她看到姐姐忙前忙后时,她做了自我反省:我是不是太任性了?
愿用一生时光交换健全人生活
不过,崔贺现在已经很少这样幻想了,她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是:赚大钱,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。
崔贺认为,自己是个幸运的人,从小到大,她似乎不缺乏“爱”。虽然患有残疾,但是,崔贺一直是家里的“宝”。在崔贺得到厦门理工学院周到的安排之后,现在,即使是她的家人,也开始认同她当初的莽撞决定。
崔贺坦承,有时,她也会羡慕别的女孩婀娜多姿的身材,轻松自如的步伐,她说,我甚至想,哪怕给我一天时间,能让我像别的女孩一样,我也愿意用一生的时光来交换。
但是,崔贺现在已经很少这样想了,她也不再幻想异性的爱慕之情,崔贺故作轻松地说:我就准备一辈子打光棍了,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操心。这位脑瘫女孩比任何时候更清楚自己的人生道路要怎么走,她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是:赚大钱,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。
她说,我身上的责任可重了,要养爸爸妈妈,还要照顾姐姐——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学习成绩也很好,但是,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,姐姐初中毕业,就去读技校。崔贺认为,姐姐为自己做出了牺牲,她今后就应该照顾姐姐。
崔贺认为,残疾人只有做得比健全人更好,才能获得和后者一样的待遇。
不仅如此,这位脑瘫女孩说,我一定能做到一些健全人不能做到的,这样,我才能拥有我想要的生活。
本报记者 佘峥